一个小女孩,兜里放着一张纸条,一张照片,坐在一家农户门前的石头台阶上,等着有人开门把她领走。 天刚放亮,那扇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也不知道出来的会是谁,她就在那里坐在冰冷的石头上等着,瑟瑟发抖……
这是一个寻亲任务,更是一个谜。
这个故事很长,要从2015年说起。
2015年9月,宝贝回家寻家组志愿者男人如山接到一个寻亲任务,这个女孩叫欢欢,这是她记忆中的名字。
欢欢有很多记忆。她说小时候和妈妈一起住在楼房,楼很高,大概有五六层,她家在一楼,门牌号是101。一天夜里,她被妈妈摇醒,妈妈一边哭一边给她穿衣服,然后上了警车,被带到一个不知是哪里的地方。她坐在楼道的长椅上,不久来了一个理发店的人把她领走,好像是妈妈的朋友,在理发店生活了几天,又被送到第一个养家。那个家有四五个孩子,日子过得不宽裕,前面不远有一个做刷子的工厂,村外有砖窑。她在这里看到过踩高跷,家里人还教过她翻跟头。在这里生活了一段时间,欢欢又被送走了。
那天很冷。一大早,欢欢被送到了一个陌生的村子,放在一户人家门口的台阶上,于是就出现了开头的那一幕。天开始放亮,门开了,出来一个老太太,看到她,问是谁家的孩子,看了欢欢拿出来的照片和字条,把她领进屋里,从此欢欢叫她姥姥。
姥姥很爱她,村里的条件也比前面的好。姥姥给她买新衣服、新鞋,给她买酸奶,还带她进城玩。在姥姥的怀抱里温暖了大概一年,第二年天气转暖的时候,不知什么原因,欢欢被送到了第三个家。欢欢在这里长大,所以,她知道这里是保定市莲池区。
男人如山整理了欢欢的叙述,将帖子发了出去,并请河北志愿者大力转发。
1990年11月24日出生约1994年被拐卖到河北省保定市的欢欢寻亲146971
欢欢非常迫切!从那个夜晚,她再也没有妈妈的一点消息,她想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妈妈现在在哪里?生活过的这几个家庭和自己到底是什么关系?尤其是自己有了孩子,看见孩子就情不自禁想起妈妈,她想妈妈!
男人如山被打动了,女孩孤零零坐在台阶上的画面被牢牢地定格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每当想起都不知不觉泪湿眼眶。
同样心疼的,还有志愿者纳兰。纳兰是保定人,和欢欢在同一个城市,这使他觉得自己多了一份责任。他说:“一个人坐在门口外边的台阶上等着人家开门,每次想起这些,我的眼圈就红了,心疼死了。”
还有更多河北志愿者,参与到案例的讨论中来。根据欢欢的回忆,她家住楼房,上过幼儿园,家里有电视、冰箱,妈妈骑摩托车,带她去过保龄球馆,吃过巧克力豆,在九十年代初,这是一个经济相当发达的城市,但又不是保定,因为她在这里这么多年,始终没有看到记忆中的那个地方。而又离保定不远,因为几次辗转坐过摩托、自行车、客车、公交,时间都不长。符合这个条件的,只有清苑,然后是徐水。有志愿者提供,在清苑区南侯村、黄陀村、大福村,二十几年前就有生产刷子的工厂,可以让欢欢去辨认,看有没有印象。就在这个时候,欢欢犹豫了,她在担心养父母的感受。
另一条明确的线索是幼儿园,当年的幼儿园可是不多,并且欢欢有许多在幼儿园顽皮的记忆。纳兰联系了清苑区第一幼儿园王园长,说明了欢欢寻家的事情,王园长希望与欢欢面谈,核实当年发生过的事情。欢欢来到幼儿园,不知是在太久的时间里幼儿园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还是确实不是这里,欢欢没有找到熟悉的感觉。
欢欢拿出了一张幼年的照片,是刚刚能坐起的样子,男人如山希望通过照片的背景找到拍照的照相馆。纳兰找到了几个当地的摄影爱好者,给他们看了照片,却没人认得出自谁家。
帖子在纷纷转发,志愿者不断提供疑似对象,小梅跟帖的张欢欢、金兰跟帖的王晶、谢红尘跟帖的雷婷、红黄凤凰跟帖的田欢欢、依依跟进的樊亚玲,遗憾的是,经过认真核实,都被排除了。
关心欢欢的人越来越多,红黄凤凰也加入了进来。这是一个资深志愿者,有着丰富的寻亲经验和极强的分析能力,他利用节假日时间和欢欢夫妻走访了欢欢幼年可能生活过的地方,多次和朋友们讨论这个案例,大家一致认为欢欢的家就在清苑。
清苑!清苑!就在清苑!渺茫!渺茫!依然渺茫!
随着时间的延长,男人如山跟进的任务慢慢超过了一千,各种情节掺杂在一起,需要翻阅记录才能理清,但是关于欢欢身世的点点滴滴,男人如山一直如数家珍。每当出现新的传播方式,不管是图片、头条还是抖音,首先想到的总是欢欢。2022年1月,男人如山申请网站用抖音发布欢欢的寻亲信息,志愿者放飞心情的抖音粉丝将近四十五万,却依然没有收到有效回应。
寻亲路很漫长,也很艰难,希望渺茫而又心有不甘互相交错,一次次的满怀热望,一次次的怅然无果,寻家的孩子们在希望与失望的高峰和低谷之间大起大落。欢欢同样是几度起伏,几度徘徊,沟通群里,同病相怜的几个孩子互相慰藉、互相交流、互相鼓励,一边倾诉着自己的心事,一边倾听着别人的故事,志愿者在其中捕捉着他们需要的东西,小小的微信群成了孩子们的避风港、加油站。
2022年1月,欢欢得知四川省绵阳市的胡祥雨是一位非常热心的警官,帮助了很多失散家庭团圆,联系胡警官后把自己的血样寄了过去,胡警官详细询问了欢欢的情况,很快对血样进行了检测,将结果录入了数据库,但是很遗憾,数据库没有出现比中的结果。
不能放弃,坚持就有希望。2022年,韩丹丹和付宝凤相继找到了家人,几个孩子的心中再次燃起希望的火焰,尤其是这两次成功中23魔方的助力,使她们眼前一亮。红黄凤凰向欢欢仔细介绍了23魔方的作用,欢欢迈出了关键的一步。7月6日,23魔方的检测结果出来了,经过红黄凤凰、康健、太古和漂流平的分析,欢欢的原籍指向四川省巴中市。男人如山如实将这个分析补充进帖子,并请放飞心情再次发布抖音,定向巴中,心里却敲起了小鼓:这和以前收集的线索南辕北辙!哪里错了?或者欢欢的父母是四川籍的保定人?
根据这个新的方向,志愿者的视线转向了巴中,在论坛搜出了几个疑似的帖子,逐个分析后又遗憾地排除了。一直在不断搜索帖子的欢欢也把目标集中在巴中,发现一个疑似对象,深入核实后也被排除了。
不知是欢欢还是志愿者,或是他们的共同努力感动了上苍,苍天爷终于睁开龙眼,好事纷至沓来。2022年10月,23魔方程序升级,寻亲人的祖源具体到了区县,欢欢的目标缩小到巴中市恩阳区!在红黄凤凰的指导下,欢欢制作了寻亲视频,利用抖音在恩阳区密集扩散。情真意切的寻亲视频,带着欢欢的呼唤一下子上了热门,浏览量冲上848万,很快就有一些丢失女孩的家人在视频下面留言,说她可能是自己家丢失的宝贝,其中就有寻找妹妹的燕子。
燕子本来不知道自己有个远隔千里的妹妹。在她十几岁的时候,偶然看到一张纸上写着她们姐妹的出生时间,分明多出一个。追问之下,妈妈泣不成声。
往事不堪回首。1991年,妈妈有了第二个孩子,为了避开当时的政策,夫妻俩远走他乡。在河北,他们亲眼目睹一个亲戚被迫流产,一个脆弱的小生命被无情扼杀,他们吓坏了,连夜步行到了一个更偏僻的村庄,找了一个破旧的房子住了下来。农历九月二十五日,可爱的女儿降生了,因为大女儿叫燕子,他们把这个女儿叫小燕儿。爸爸每天出去打些零工,妈妈躲在屋里照看女儿。爸爸每日辛劳却收入微薄,一家人三餐不继,眼看着小燕儿一天天瘦下去,夫妻二人又是焦急又是无奈,即使这样,他们还是拒绝了前来收养的人,小燕儿是他们的心肝。屋漏偏逢连夜雨,当地部门的驱赶使得他们雪上加霜,在东躲西藏中万幸被一家好心人收留。当地人知道他们的情况后,不断有人上门来劝说父亲,愿意把女孩养大,都被他们回绝了,他们舍不得。看着小燕儿饿得啼哭不止,一天比一天瘦弱,夫妻俩一天比一天着急,终于有一天,一户人家来到夫妻面前,说他家生活条件很好,结婚多年没有孩子,愿意把小燕儿当做自己亲生的女儿抚养成人,为了女儿的生存,爸爸犹豫了,然后又为自己的动摇而自责,两个声音在心里打架,两种力量撕扯着一颗纠结的心。
几天后,坚持的声音被压了下去,爸爸被人带着去看了小燕儿即将生活在那里的家,记住了那家的主人叫李林,看到他家条件确实不错,点头同意了。1992年1月的一个夜晚,李家带来了崭新的衣服和帽子给小燕儿换上,用开水冲开了奶粉,喂饱了小燕儿,承诺“一定要把孩子照顾好,养大成人”,把小燕儿抱出了冰冷的小屋。
小燕儿被带走了,被带走的还有爸妈的心。
屋里顿时显得空空荡荡,夫妻二人失声痛哭,无眠的夜晚,另一种力量占了上风。第二天天刚亮,夫妻二人直奔那个看过的地方,到了附近却发现那一带的房屋基本都是一样,而且没有人知道谁叫李林。他们不能报警,当地也不会有人帮他,老实巴交的农村人,在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躲躲闪闪,他们束手无策,欲哭无泪,欲呼无声。不甘心的他们在附近一边拾荒一边打听,几十天过来仍然没有踪迹,他们意识到孩子被转移了。
小燕儿丢了!丢掉的还有爸妈的心。
那个冬天异常寒冷。
谁都没有想到出来避难会是这样的结果。家里还有一个五岁的女儿,他们只得回去。凑足了路费,丈夫把妻子送回了四川,只身回到河北,一边打工一边寻找,一年找不到第二年回来再找。十几年后,心力交瘁的爸爸回到了四川巴中,带回了一身疾病,却没有带回女儿。
燕子惊愕万分,她明白了妈妈为什么终日心事重重、愁眉不展,也知道了爸爸为什么每年打工去的都是同一个地方。幼小的心里深深埋下了一粒种子:找到妹妹,另一只燕子!
燕子记住了那个让父母痛彻心骨的地方,北沟头!保定清苑北沟头!却不知因为收养人家的变故,妹妹历经了三次转移。
远方的女儿成了爸妈的一块心病,像一块无形的巨石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他们做梦都想小燕儿回到身边,但是寻找起来又是谈何容易?没有人提供线索,唯一的一张照片也因为岁月的风蚀模糊不清。
他们一筹莫展,没有目标,没有方向。
2017年的一天,燕子在电视上看到了一个寻亲节目《等着我》,感觉那个寻找家人的女孩竟然和自己有几分相像,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多么希望那就是自己的妹妹呀!然而,节目中的女孩最后与她的亲生父母相拥而泣,燕子羡慕之余又倍感失落:为什么不是我的妹妹!就是这个节目,再次点燃了她的希望,从那以后,每一个弹出的寻亲信息她都要多看两眼。
苍天不负有心人,2022年10月,柳暗花明,峰回路转!燕子在微信好友的朋友圈里看到了一个抖音视频,打开一看,“视频中的寻亲妹妹,怎么和我长得这么像!”而且,这个女孩正是在保定!燕子疑惑不已又欣喜若狂,她立即在抖音上发了私信,对方很快回复,交流中,燕子有一种似曾相识似的感觉,她,“碰”到了欢欢!
河北四川,何啻千里?两只燕子,心有灵犀!
按照欢欢的建议,燕子急不可待地做了23魔方检测。在等待检测报告的日子里,燕子每天都在祈祷,都在期盼,两周后,上苍给了这一对双向寻找的姐妹最高的奖赏:共祖片段高达2772cM,血缘很近,她们可能是出自同一小屋的两只小燕!
11月15日一大早,男人如山就听到了欢欢那小鸟一样的声音:我现在睡觉都是笑的!男人如山随即指导欢欢和燕子帮助父母采血,12月12日,网站传来好消息:经过DNA鉴定,她们是互相牵挂、互相寻找多年的一家人,欢欢就是小燕儿!
喜从天降!宝贝女儿失而复得,父母一下子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缓过神来喜极而泣,压在心头三十年的巨石被掀翻,半世的懊悔、自责和煎熬结束了!听说养父母待女儿很好,看到欢欢有了一个幸福的小家,所有的担心和不安一扫而光!在和欢欢的视频中,妈妈几度哽咽,他们可以接受女儿的抱怨,然而欢欢却一点都没有,有的只是快乐和欢笑。
小燕儿回来了,回来的还有爸妈的心。
这个冬天必定温暖。
男人如山如释重负,保定纳兰喜不自胜,红黄凤凰更是诗兴大发,改写了李清照的一剪梅:
编后记:
宝贝回家的每个成功案例都是全体志愿者以及各界爱心人士团结协作、无私奉献的结果,我们向每一位参与案例的志愿者和爱心人士致敬,他们在案例的沟通走访、排查对比的过程中做了很多默默无闻的工作。因编辑无法亲身参与寻找,加之编写时间相对紧迫,所以在案例编写时,难免会对案例的内容细节或参与的志愿者有所遗漏。为进一步细化完善总结内容,真实还原寻找过程,如发现案例总结内容有不妥,欢迎了解和参与案例的志愿者提出修改意见,随时与案例编辑或依依(539683555)联系,我们将随时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