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极天涯应如是,碧海青天夜夜心
——黄凤英寻家
编辑:布尧
“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娃娃想妈妈/天上的眼睛眨呀眨/妈妈的心呀鲁冰花/家乡的茶园开满花/妈妈的心肝在天涯/夜夜想起妈妈的话/闪闪的泪光鲁冰花……”
曾有这么一个小姑娘,夜夜守着窗外的星空望向远方,瘦小的身影在风中凝成深深的期盼,埋藏成心底里无法诉说的秘密与忧伤。她从未听过妈妈讲给自己的话,也从未见过家乡的茶园开满花,她只是在脑海中一遍一遍地描摹着家的样子,想象着每个夏日蝉鸣的夜晚自己在父母跟前承欢膝下……
黄凤英从小就知道,自己是养父母从医院里抱回来的孩子。于是,她胆小,她羞怯,她小心翼翼地维系着这段没有血缘连接的亲情。尽管想知道自己真正的出身,尽管想寻找自己真正的血缘,她却从不敢表露出半分。她从养父母偶尔闲谈时的只言片语里小心地搜集着一切与亲生父母有关的信息——“万宁礼纪”、“医院”、“割胶”、“莲花”……毫无关联的词语仿佛一张断续的网,一头牵着她的今世,一头牵着她的前生。
2015年,二十八岁的黄凤英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望着自己延续下的血脉,她愈想追寻自己生命的源头。新年前夕,她终于鼓足勇气在宝贝回家网站上登记了自己的信息。志愿者福建宇桐妈接到任务后立即发帖—— 约1987年农历10月30日出生三天从海南抱养至福建省莆田市黄凤英寻亲159511
当时,工作组里的海南志愿者还很少,加上寻亲人能够提供的信息也少,甚至因为顾及养父母的情绪只在登记信息里填写了化名,黄凤英的寻亲一度被搁置着。那时候,福建宇桐妈会时不时地联系黄凤英做思想工作,希望她能跟养父母多做沟通。毕竟福建莆田童养媳的状况一直存在,如果养家可以给出更加精准的信息,寻亲工作也能事半功倍。后来,志愿者海南小爱进入寻亲工作组,福建宇桐妈立刻求助海南小爱。小爱随即拜托朋友在当地医院打听。然而,由于地域范围模糊且年代久远,小爱并没有发现什么可以继续追查的线索。
随着寻亲工作组里海南志愿者的增加,志愿者们分析讨论,最终锁定了黄凤英最初提供信息里的莲花村。小爱当下联系了海南当地的志愿者月影沙丘,月影沙丘在百度贴吧发帖,为黄凤英网络寻亲。
信息时代里,网络的力量远远超出我们的想象。帖子发出不久,便有一位家寻父亲闻讯而来。黄凤英的情况与他失散多年的女儿太过相似,寻女心切的父亲甚至自掏腰包与黄凤英做了DNA鉴定。等待的过程漫长而磨人。鉴定结果出来后,十分遗憾的是,比对并不成功。缘分未至,黄凤英和家寻父亲互相宽慰着,又重新踏上了漫漫寻亲之路。
经历了这一次寻亲未果,由茫然到希望再到失望,黄凤英的内心也更加坚强和成熟。几番犹豫之下,她终于决定与养父母敞开心扉。
也许是因为女婿时不时的侧面打听,也许是由于大女儿偶尔有意无意地提及,养父母似乎对女儿这份暗藏着的小心思早有察觉,却同样碍着情分,不知如何提起。
养父母对于自己想寻找亲生父母的坦然态度让黄凤英终于卸下了沉重的心理负担。养家父母告诉她,他们当时是从福建去海南打石头,在万宁市礼纪镇新胶农场抱养了她。她出生三天,可能是家里的第二个孩子,上面还有个姐姐。亲生父母可能是割橡胶的。黄凤英曾和养父母在海南待到6岁,才随着他们一起回到了福建莆田。
因为养父母年事已高,许多记忆已经模糊,只记得莲花村一定是黄凤英的故乡。而这唯一可以肯定的一点,也恰好印证了志愿者们先前对于黄凤英出身的猜想。
月影沙丘随即在万宁当地的两个微信平台——“山谷超哥”和“经典万宁”上发帖。帖子得到大量转载,引来了当地一些媒体与爱心组织的关注。当地媒体联系上月影沙丘,希望能帮助黄凤英媒体寻亲。可黄凤英仍然有些顾虑,请求志愿者海南小爱代为连线电台,讲述寻亲始末。
不久后,有位家寻弟弟看到“经典万宁”平台的转发文章寻来,说黄凤英可能是她离散多年的姐姐。半月后,双方在先前曾比对失败的家寻父亲与民间爱心组织福建帮帮团的帮助下,于福州市一家鉴定机构进行采血鉴定。
2017年5月22日,于黄凤英而言,一定是个此生难忘的日子。这一日,福建帮帮团的记者打电话给她,告诉她比对结果出来了,对方正是她苦寻多年的亲人。曾经所有的困惑所有的落寞所有的怅然,在这一刻都化成了对久别重逢的期待。
从此,她是一只有线的纸鸢。
与亲生父母见面的前几天,黄凤英与他们视频聊天。那一日他们有滔滔不绝的话题,仿佛这三十年的分别不过天涯咫尺。当年,黄凤英出生后,由当地一位陈姓女子做中间人,送给了福建一对来打石头的夫妇。满月时,父母曾想要回女儿,却被对方拒绝了。后来再想寻找时,已完全失去了线索。
得知自己并非没人要的孩子,黄凤英与亲生父母多年的心结终于打开,随之而去的,还有曾经对养父母莫名的敬畏与疏离。
见面当天早晨,黄凤英给福建宇桐妈发来两张在机场与养父母的自拍合影。她说自己从来没有和养家如此亲近过。许多年前那个在窗口独自数星星的小女孩终于解开了心中的绳索,学会了爱与被爱。
飞往海南的飞机在雪白的云层间稳稳穿行,载着黄凤英三十年的期许与守望。三十年前,他们曾在天涯海角相失于海角天涯,这一次,终于又能相聚在天涯海角了。
编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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